吃肉变强

【任温无料试阅】不老梦

  Chapter1


  秋水浮萍任飘渺,名剑求瑕亦多愁。能把自己的佩剑命名为“无双”,这个男人的自矜可见一斑。任飘渺是个剑客,如同无根浮萍一样的剑客,没有过去,也没有负累,只看得见剑道的顶峰。


  任飘渺来到苗疆已经有些时日了。与中原截然不同的风气让苗疆剑客的剑路别具一格,正好让对中原那一套有点厌倦的剑客感到些许新鲜。他多停留了些时日,路线就随性了起来。


  这里大概是巫教的地盘,而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这两日毒虫的数量激增了。虽说没不长眼的毒虫敢给任飘渺一口,剑客依旧觉得不堪其扰——没人喜欢自己一觉醒来看到周围一圈妖魔鬼怪的,更别说一向浅眠的任飘渺压根就睡不着。


  按照任飘渺的性子,他会转身离开。不过即使是剑指天下的剑者,也是会心血来潮的。


  潜入的任飘渺在巫教如入无人之境,连一向敏感的蛊虫都没有察觉巫教之内多了一个大活人。天下一毒的巫教也不过如此。任飘渺有点失望,正当他即将离开的时候,他看了一眼西坠的太阳。


  天边的云霞是绚烂的橙色,层层的云雾丝丝缕缕地绕着夕阳。没有归巢的飞鸟,蝴蝶扑闪着翅膀从任飘渺面前飞过,它拖着长长的凤尾,颜色鲜艳。有些甜腻的风吹动树叶,林中传来飒飒声响。


  还有点趣味。任飘渺毫不犹豫地离开热闹的居民区,步入阴暗的林中。


  任飘渺走进了密室,他的脚步轻巧得像猫,正照应了他的名字——任飘渺。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,夹杂着独特甜腻的毒香,以及一点点冷冽的气味。


  温皇随手把匕首搁在一边,开始控制不住地喘息。他把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,狭小的密室放大了一切声音,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,听得见冰蚕在他体内肆意游走的声音。随着他的动作,脚腕上系着的银铃不断地响动,声音却是闷闷的。流淌出来的血是冷的,带着些异常的蓝色。冰凉的空气涌入喉咙,像是又冷又硬的粗米饼,只能拼命吞咽下去。


  动作要快,不能再有第三次了。


  温皇舔舔嘴唇,抿紧了,调整呼吸。他攥住宽松的衬袍,直到手心的冷汗全部被吸走才重新拿起了匕首。为了省事,温皇连中裤都没穿,直接露着两条腿。他曲起一条腿,左手两指一寸寸地摸索着。


  用两指固定住冰蚕,再割开一个伤口,将冰蚕从体内取出。步骤说起来简单,但温皇已经失败过一次,这就是满地鲜血的由来了。


  顺着皮肤脉络下刀,再次涌出的血液也没让温皇松手半分。他眼神专注,好似不是在自己身上动刀。浅蓝色的蛊虫被小心翼翼地取出,沾着血的冰蚕漂亮得像是个工艺品。草草点穴止血之后,温皇把有些汗湿的头发撩至身后,中气不足却气定神闲地向着任飘渺打招呼:“阁下还未看够吗?”


  这下轮到任飘渺讶异了。他素闻巫教有用精血淬炼蛊虫之法,倒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个少年在自己身上动手的。毕竟这方法要求养蛊之人亲力亲为,世上又少有肯让自己受这苦的人,而这少年光是这份狠辣,就值得任飘渺侧目。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够发现自己的踪迹,不简单。


  温皇坐在地上,懒懒散散地托着冰蚕,一双眼睛看向任飘渺。他挑起一边的眉毛,什么也没说。


  他们是同类。


  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手段去鉴别,只消这一眼就足够了。那种不知餍足的,一直紧盯着某项事物追逐着的眼神,温皇只在自己身上看到过。世上普罗大众,于他不过是土鸡瓦狗,就算是血缘至亲也不例外。而这个男人不同,他们以后的交集一定会多到可怕。


  任飘渺只是道:“天已黑了。”


  温皇叹了口气,朝着任飘渺伸出两只手来。任飘渺面无表情地看着温皇,无动于衷。他站在密室门口,发蓝的毒血几乎蔓延到他的靴边。


  “两个伤口都在腿上,我暂时是不良于行了。”温皇略微歪了下头,“能抱我回去吗?到忌族就行了。”


  任飘渺回过神来的时候,这小鬼已经稳稳当当坐在他的臂弯里了。温皇一下一下晃着小腿,沾了血的银铃时不时发出一阵细碎的铃声。他的头发只是用一根细绳松松地挽住发尾,柔顺地垂下来。任飘渺还能闻见那股不自然的甜腻香味,浅浅淡淡,却连血味都不能遮掩住。


  “我乃温皇,目前暂时是忌族族长的义子。”温皇亲亲密密地用手勾着任飘渺的脖子,笑嘻嘻地自我介绍,“你是名剑客吧?”江湖人的手有时候就能暴露出很多信息,温皇看过一眼就知道,任飘渺是个不凡的剑者。


  任飘渺则是要简略得多:“秋水浮萍任飘渺。”对于温皇的问题也算是默认了,给这一看就知道是个不省心的小鬼添点乱也不错。任飘渺觉得自己或许会停留在巫教一些时日了。


  “从明日开始,就是一年一度的祭典了。那时除了祭坛,没人会认真把守。”温皇的手直直指向一栋房屋,“我就住在那里。”


  三进的小院,和其他房屋远远地隔离开来,看着就有些古古怪怪。联想到温皇的义子身份,任飘渺眼中闪过一丝思索。温皇从任飘渺手里跳下来,慢腾腾推开门。他扭头问任飘渺:“要投宿吗?这里夜间毒虫很多。”


  桀骜不驯如秋水浮萍,也是挨不住几日几夜不眠不休的,更何况和温皇搭上线,任飘渺用猜的都知道会有大麻烦。既然如此,如果连睡觉也没地方好睡,那岂不是太凄惨了。远处房屋的灯光雾蒙蒙的,温皇站在门口,笑吟吟地请任飘渺入内。


  任飘渺在踏进这小院的时候立刻明白了一切,刚才的不适感得到了解答。


  地势低洼,房屋向阴,气流不通,偏偏角落里又一尘不染,连蜘蛛网也没有。


  这是一块凶地,尤其适合养蛊。




  Chapter2


  温皇这几日有些忙碌。


  按理来说,搬家时招待客人是个不明智的举动,容易手忙脚乱,而且看上去分外不得体。


  但是这位他亲自邀请来的客人——一看就知道是个出格的人,他肯定是不会在意这种小问题的,温皇信心十足地推断出这个结论。他向来不吝展示自己某方面的特殊,权当任飘渺是个上门蹭吃蹭喝的。


  他默默盘算着自己的家当,想了会究竟能从巫教刮走多少油水。


  他养的不少蛊就是打算在几日之后消耗掉,所以走的时候可以尽量轻装上路。


  也许他可以试试看新的形象了。温皇试着把自己的头发束起来,露出整张脸,镜中还带着稚气的眉眼中已然有了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。


  年幼失怙的天才也好,深藏不露的幼虎也罢,至少他得感谢他的死鬼爹让他生了一张好脸,行事很是方便。


  温皇用发带把头发扎好,心情愉快地去找他的客人。


  没有对手的日子,就是日复一日的练习。任飘渺收剑时,看到温皇搬了个小马扎,托腮坐在一边。今日他穿得倒是齐整,一身精神的深蓝,和任飘渺之前看到的巫教众人服饰有颇多相似。


  温皇目光灼灼地看着任飘渺,道:“好剑。”也不知他夸的究竟是任飘渺,还是他手中的无双。“论剑上造诣,你是我生平仅见。”不知道被多少人说过的车轱辘话,从温皇嘴里出来却像是有哪里不同一样。


  巫教地域偏僻,每年上门来的人却一点不少,从求取情蛊的痴情女子,到标金买首的人头生意。昔日温皇还在郸卢族的时候,作为族长之子,实在是见多了这些事情。但任飘渺是不同的,这个人的存在就能够说明这一点。


  “你不曾习剑。”任飘渺说。温皇的手洁白细腻,连那些闺阁小姐都比不上,全然不见一点老茧,是养蛊之人的手。为了避免蛊虫噬咬,每人都有各自的手上功夫。温皇的是郸卢族的不传之秘,又融合了些许忌族的功法,已经是全新的路数了。


  “巫教中人有蛊毒傍身,向来不屑学习。”温皇轻声解释,眼中是满满的轻蔑。他长在巫教十多年,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致命的自大,因为有了独步天下的毒,就故步自封,甚至开始自相残杀。他便是浸泡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,却反而遭到了众人的忌惮,殊不知他才是最了解巫教本质的那一个,实在是可笑。


  任飘渺,你能够带给我什么呢?是惊喜,还是又一次的失望?


  素有闻弦而知雅意的典故,更何况温皇的弦外之音可以说是震耳欲聋了。


  “伸手出来。”


  温皇步履轻快地走到任飘渺身边——完全看不出来腿上受过伤——把自己的手大大方方地递给任飘渺。他眼眸弯弯,看上去心情极好。


  任飘渺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。天下间竟然有这等奇事,简直闻所未闻。
  这是他的武骨。只不过更加年轻,没有经历过那些风风雨雨。


  剑道到了最后所创的剑法,最适合的人只有自己,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每个人的武骨体质各不相同,连一奶同胞的亲生兄弟也是如此。


  但如果有人的武骨是相同的呢?


  任飘渺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,他的身量算不上健壮,长相也柔和得像个小姑娘,除了眼神之外完全称得上是人畜无害。这是一条尚还年幼的毒蛇,但毒牙已经冒尖了,稍有不慎就很容易被毒倒。


  “你可愿随我习剑?”


  温皇轻飘飘地斜睨任飘渺一眼,道:“好啊。”


  自己是怎么开始拿起剑的,任飘渺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了,仿佛从久远之前开始,他与手中的无双就已经密不可分。


  温皇不是普通孩子,轻轻松松就能举一反三,推陈出新,如果传授剑法的人不是任飘渺,多半就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下场,而且时间会非常可悲的短。


  “心思太重,连无双都要嫌弃你。”任飘渺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无双,轻轻弹了下剑身,无双发出一声清越的剑吟。任飘渺看不上那些粗制滥造的兵器,也不喜欢搞折枝为剑那一套,又考虑到温皇的特殊性,干脆让温皇拿了无双来用。


  温皇哎呀呀地叫:“当真是委屈,我的心思难道有你重吗?”这男人的难搞程度完全不下于他,甚至还更高一筹,如今没有表现出来,完全是因为他志不在此。


  数日来,任飘渺冷眼旁观温皇的各种举动,就知道巫教不会好过了。用温皇的话来说,就是他好端端地坐在密室里,都能走进来一个任飘渺,这巫教不待也罢。莫名其妙成了这个契机的任飘渺对此嗤之以鼻,就算没他任飘渺,温皇也还是会找到各式各样的理由。


    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呢。


  “收放自如,”剑光一闪,瑰丽的剑气在小小的后院内纵横交错,最后归成一点,在墙壁上开了指头大小的一个洞,“才能一点突破。”


  温皇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小洞:“这就是剑一的原理吗?”


  任飘渺说得的确没错,脑筋动得太快有时候并没有好处。在看这招的时候,他的脑子里还充斥着“任飘渺这张脸看着就很欠揍找人挑战一定没问题”“多了个洞又要补实在很麻烦”“又指桑骂槐地讲我收不住心”之类乱七八糟的想法。


  “不完全是。”飘渺剑法是任飘渺的毕生心血所在,每一招都是截然不同的剑意。如今,他已经创了剑七·真,剑八也隐隐能够触碰到其门槛了。任飘渺有预感,当剑八出世,他便是天下第一剑。


  任飘渺看人的眼光很毒,天生的聪慧与后天的磨练都缺一不可。他判定的事情都是八九不离十,而且在江湖上闯荡久了,就会有些直觉。任飘渺向来信任这种感觉,毕竟它从未失灵过。


  温皇应了一声,取出一只沙盘,又从袖子里抖出好几只蛇蝎蜘蛛之类的东西,饶是任飘渺心智坚强不似常人,也忍不住眉心一跳。温皇看着挺正常的,就是不知道平日里这些蛊都窝在哪里,不是很懂这种神奇的藏蛊方法。


  “这次祭典之后,我就能离开了。”温皇摆弄着沙蛊,颇有点眉飞色舞的意味,“巫教半数的蛊都会听从我的号令,除非他们能够重现出上古时期的三途蛊,否则我就稳操胜券。”


  “在我走之后,说不定巫教还能想起来三途蛊呢,这群废物不知道能不能重现得出来……”温皇的声音戛然而止,他扭过头,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表情道,“你有固定的住所吗?”


  任飘渺在脑中过了一遍他的居所,毫不客气地揉了一把温皇的脑袋,把他带点蓝色的黑色长发拢至耳后:“少想那些有的没的。”


  温皇被任飘渺的举动弄得一愣,急忙解开发带,把原本散出的头发遮住,又重新在脚腕上戴回那个银铃。只有这个时候,温皇看上去才符合他的真实年龄,带着些固执的孩子气。


  “明天会有一出好戏。”温皇的眼中满是兴奋与跃跃欲试,“任飘渺,你要看吗?”


  “那我就拭目以待了。”任飘渺矜持地点点头,答应了来自温皇的邀约。残阳如血,仿佛预示着这将是一次浸染鲜血的观礼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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